湛海市观海长廊,沿着外人街朝港口方向步行十来分钟即可到达。绵延数公里的沙滩和一眼看不见头的绿地为其吸引了无数游客。
每当入夜,特别是在现在这种大热天,长廊就会聚集不少纳凉的人们,大大小小的影子在球形路灯下翩翩起舞。
“迪斯,其实你也不用说得那么狠吧?”踩在从草坪中央穿过的小道,白羽摁住被海风吹起的金发说道。
“我说的就是实话,现在可没心情像以前那样去安慰小孩子。”混着海泥的气味钻入鼻腔,迪斯揉着鼻尖,走在白羽前面。
说这种话就已经像个小孩了,白羽在心中无奈地嘀咕道。
“其实你不用跟我来。那丫头回家后看到没人又要闹事。”
“天知道迪斯又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鬼混。”
“我说你啊————”不耐烦地回过头,两人的目光在路灯的白光下交汇,凝视着湛蓝的双瞳,迪斯顿了一下,他别过脸,挠着后脑勺嘟囔道,“对不起。”
“这句话对小黑说去。”白羽上前推了一下迪斯的肩膀,示意他不要站在那里挡住行人的路。
虽然嘴上道歉,但迪斯并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。就在他嚷嚷着要放弃委托时,首先发出抗议的是陈警官。
“喂喂,迪斯,怎么有人做到一半就丢包的啊!”陈警官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,他以为迪斯是在发牢骚。
“不干就是不干!”怎想迪斯比想象中还要坚决,他一脸嫌弃地摆手道,“我们野犬本来就没有一定要保证委托完成的义务,完没完成只和拿不拿得到钱挂钩。”
“你难道要弃受害者不顾吗?”终于看不下去迪斯蛮横的态度,年轻警员义愤填膺地驳斥道。
“动嘴不动手的家伙别在那里乱吠。你行你上,不行别BB。”
“唔......”被迪斯狠狠地瞪了一眼,警员无言以对。尽管仍不满于迪斯的嚣张气焰,但身体和嘴巴却像被无形的压力镇住一样,完全不听使唤。
“行了行了,都别吵。这里可是医院啊————”
“迪斯!那薛雪怎么办?”未等陈警官打圆场,黑羽突然插了进来,她扯住迪斯胸前的衣服急促地问道。
“什么怎么办,该咋咋的,反正已经跟我没关系了。”迪斯野蛮地拽开黑羽的手。
“可是薛雪是我的朋友啊!”眼看眼泪就要出来了,黑羽红着眼眶叫道。
“那是你的朋友,不是我的朋友。我可不想为了救一个陌生人而惹上麻烦。”迪斯完全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,他的语气异常的坚决。
滋溜————
耳边传来吸鼻子的声音,光滑的地板上泛起了数点水滴。
“迪斯你这......迪斯你这......”眼镜上的泪花打着圈儿,黑羽顾不上平时的淑女形象,双颊泛红,鼻水淌到了唇边,不停抽泣。
“迪斯......”
“黑羽小姐哭了......”
“真是差劲啊。”
沐浴在三人责备的目光下,迪斯感觉全身都像被针扎一样刺痛,但他并不打算服软,“反正我就是不干,求我也不干!”
“迪斯你个大笨蛋!!!!!!!!!!”
“噗哈!”
清脆的响声骤然响起。
一记响亮的耳光在迪斯的脸上炸开了花,意识差点没被疼痛吹飞。天旋地转间,隐约看见黑羽远去的身影,很快消失在了走廊的转角。
“你以为你是晨间剧女主角啊!”对着无人的走廊转角,迪斯泄愤地吼了回去。
“迪斯你流血咯。”发现迪斯的嘴角挂着一丝红线,白羽担心地凑过来。
“妈的,居然出全力打,是想要我的命吗?”迪斯扭了一下脑袋,后颈发出嘎达的响声。
“我来帮你舔掉吧?”
“免了!别靠过来!有人看着呢!”推开朝这边伸出舌头的白羽,迪斯注意到两名警察不约而同地做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,“你不该去管管你的妹妹吗?”
“这不是常有的事吗?”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,白羽像看一个吃错药的人一样不可思议地歪着头,“小黑她气完了自然就会回家的。嘿!”趁迪斯不注意,白羽伸出食指抹去了他嘴边的血,迅速放到口中吸了起来。
“喂喂!”
“有点甜。”无视身边人惊讶的目光,舔舐着指尖的血,白羽红着脸露出陶醉的表情。
“陈警官,这实在是......”
“太令人羡慕了!”
“啥?”
“没什么。”陈警官对年轻警员耸了耸肩,表示自己也无法左右迪斯的决定,本来就理亏的警局也没有强迫迪斯完成委托的义务。
迪斯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。如果他不惜放弃大笔金钱也不愿完成的委托,肯定是做出了此委托会破坏现在的生活的判断,而最直接的受害者就是白羽姐妹。
正是明白到这点,陈警官才不会指责或强迫迪斯,毕竟他也是有女儿的男人。
当然,白羽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说迪斯的不是,因为她很清楚,迪斯之后会把拒绝的理由告诉她。
“那个药的管理人是温格斯集团旗下的那个杨威食品公司的董事长啊。”越过草坪的小道,见周围的人少下来后,迪斯有意放慢脚步对白羽低声说道。
“哦哦,就是那个在电视上说要做议员的人吧。”白羽试着去回想电视中闪光灯背后的身影。
“没错,他似乎打着试吃商品的幌子到处招人帮集团的药物做实验。还记得前几天我追的那个食品公司的男人吗?他偷了集团的药,但那个伪装成了口香糖。”迪斯不爽地皱起眉头,像在抱怨自己一开始就已经陷进去一样,“而那个女人,薛雪她母亲,以前是那个董事长的秘书,那个暴发户......哦,我听说他是突然被集团提拔的,一夜之间就成了富翁......那个男人见秘书漂亮,就下手了。”
“那么薛雪的父亲是......”像是早就猜到了结果,白羽并没有显得太惊讶。
“嗯,那个暴发户得知那女人怀上后就把她赶走了,本以为她会去堕胎,谁知却把薛雪生了下来,然后那个暴发户就打着援助自己女儿的名义,介绍那个女人去试药。顺带一提,试药的人都死了。”
“真是人渣......”虽然影子遮住了藏在留海下的眼睛,但从语气中可以明显感觉到怒气中渗出的杀意。
“那种药似乎会促进人体的新陈代谢,但因为药效过强,正常人服用后很快就会全身溃烂而亡。”
“说得像科幻电影里的病毒一样。”
“神奇的是,那个女人却一点事儿都没有,她一直以为服用的药物是普通的口香糖。”到底是不幸呢?还是幸运呢?迪斯苦涩地翘起嘴角冷笑道,“作为副作用,她的身体恢复能力也比常人快。”
所以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从昏迷中醒来么?白羽不禁用手抱住被海风吹得发干的手臂。
“本来还相安无事的,谁知这事儿却被泄露了出去。最近那个暴发户不是要选议员嘛,他就想塞一笔钱让那个女人和她女儿离开这个城市,而就在这时,那个偷药的男人却找上了这个女人,并把真正的药给了她。”
“这时间还真是巧呢。”
“天知道。那个男人是制药监管人之一,似乎和薛雪她母亲感情很好,恐怕是想利用这个药从暴发户那里再敲一笔钱然后私奔吧。”
“然后刚好就给了暴发户一个除掉薛雪母女的理由吗?”
“反正到头来被蒙在鼓里的就只有薛雪一人,而那个女人则想用本来用来逃跑的钱请保镖。”越过两片大草坪,脚下的石子路换成了镶着花纹的地板,灯光璀璨起来,热闹的气氛自愈发密集的人流处扑面而来,“所以这个委托本身就是个陷阱,对于我们百害而无一利,我可不想和那种吃人的巨物作对。”
“但你似乎并不打算放弃呢。”随海风吹来的烟熏味令白羽反射性地捂住鼻子,不远处的烤肉摊老板正卖力地用蒲扇扇着面前烤炉的烟。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如汹涌的海涛,吞没了白羽的自言自语。
五光十色的灯饰如绳索般窜连着各个商铺的屋顶,为枯色的茅草带来阵阵生机。迪斯两人刚踏入由大小商铺环绕而成的圆形广场,便被人潮吸了进去。
“啊。”
“小心财物。”一把拽住白羽的手,迪斯推开迎面而来的醉汉,用自己的身体拨开人群,往广场的另一头走去。
灯红酒绿的尽头,是一条可容两辆大巴并排通过的栈桥,而栈桥的另一头则连接着一艘巨型客轮,从它身上迸发出的光辉照亮了墨黑的海面,吞噬了夜空的星点,朱红的船体在光的照耀下显得妖艳非常,乍看如同匍匐在海面上的绯色巨虾。
“哈~哈~哈~没、没必要到这里来吧?房费很贵的。”白羽红着脸喘道,潮红沿着握住的手往裸露的肩膀蔓延,“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。”
“你在说什么啊。”想要甩掉白羽的手,却被对方反握了回来,怎么也松不开。
“说好了,我们可不是来玩的!”没有直视白羽的双目,迪斯放弃似的抬头看去,几个大字在墨镜上闪烁——————
红砖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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